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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吶,如果我是一只洩氣的、沒人要的皮球,在偶然的機會下出現在你的腳邊,你會撿起我嗎?亦或者,把我扔的遠遠的?」

如果是你,我希望你撿起我,把我破的大洞補上,然後打氣使我再次充滿活力。
除此之外,我還希望你可以像個孩子一樣快樂的拍著我,或把我拋著玩,因為我希望可以帶給你一些快樂,當作我盡最大能力的報答。

相對地,換作是其他人,我希望他把我扔的遠遠的,愈遠愈好,讓我掉落在你的腳旁……





§


 

是的,我是只皮球。

只是破了個大洞。

我洩氣了,變得扁扁的。


肚子上的笑臉裂開了,看起來猙獰又悲哀。



我被隨意扔在路旁,今天,上下學的小孩們在我身上踩過,一個撿起了我,不過發現我破了,所以又把我扔在地上。

我好難過。

因為我洩氣了。


除了小孩之外,有一台卡車壓過我,跟在後面無法負荷它黑煙的機車騎士停在我身旁,把我撿了起來塞進袋子裡。
之後他把我給了一個收破爛的老伯伯,老伯伯接過我,把我跟他的紙箱子綁在一起。

下一秒,風把我從老伯伯那兒帶走了,乘著風,我感到小小的快樂。



其實我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。
我原本是一顆圓滾滾的小皮球,肚子上有一個大大的笑臉。

一開始是挺受疼愛的,直到我的主人年紀大了,認識一個男人,噩夢就此展開。


起初,我受到冷落,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。
而後,主人把我從沙發上撥開,為的就是要給那個男人舒服地坐在沙發上。

我摔著好重,砰咚砰咚的彈了幾下,停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

再來,我愈來愈不受重視,甚至有時變成那個男人用腳踢來踢去的玩具。
我好像狠狠咬他一口,留下齒痕還是咬斷他的腳趾什麼的。
無奈我只是皮球,沒有真正的嘴,更別說尖銳的牙齒了。

最後,我被一腳踢到最黑暗的牆角,我看見了我的家人--老朽但挺拔的木頭人和容貌老去的女工絨毛玩具。他們都被踢到了這裡,遭受冷漠的對待,讓老鼠們囂張地啃咬他們。

「為什麼你們要在這裡?」我看著他們,心中不捨。

「因為我們不受重視了。」木頭人唉聲歎氣的回答我們。

「為什麼?」

女工回答道:「起初她是很喜歡我們的,整天抱著我們玩呀玩,可是到了一定的歲數之後,就不玩我們了,甚至覺得我們綁手綁腳的,朋友來家裡都說:『哎呀!怎麼有這麼醜的娃娃呀?』弄得她不高興,覺得我們妨礙到了她交朋友,所以一踢!把我們打入冷宮。」

我哭了起來,問木頭人:「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們?這不公平!我只是一顆皮球,但你們是陪她長大的玩具啊!」

木頭人垂下頭,說:「因為我們老了!而她也覺得自己夠大,不需要我們陪伴!」

我看著木頭人,腰被老鼠啃得坑坑疤疤,身上也都是老鼠的屎尿味,眼淚再次落下。「不公平!你們花了一生陪伴她,她沒有道理對你們這麼壞!」我吼著。「我要去找她理論!」

女工看著我,笑了一下,嘆道:「甭了,妳只是顆皮球,沒那麼大的能耐。」

我怔了怔。是呀!我只是顆皮球,被人玩膩了,又能怎麼樣呢?

老鼠來了,先是嗅嗅我,舔了一口之後把我踢到一旁,我看著木頭人被那群該死的老鼠啃得哀哀慘叫,又看著女工對那群老鼠叫囂怒吼,卻被噴了滿身的老鼠尿。我心好疼呀!無奈卻無法說些什麼,連遮著臉不看都做不到。我眼睜睜地看著我摯愛的家人遭受如次的對待,只能痛哭,一再痛哭……



某日,她看見牆角的我們,心情似乎不是很好。

她撿起我,把我帶到她的房間。

 

我看著她,她也看著我,就像以前那樣,唯一不同的是──她怒視著我,手裡高舉著剪刀。

 

頭皮一陣發麻。

 

她盯著我的肚子,咬牙切齒道:「哼!這麼白癡的笑臉,看了就討厭!」

說完,剪刀往我肚子刺去。

 

我痛得想大叫,卻叫不出聲來,看著房門外最深處的牆角,木頭人和女工為我流淚……

 

下一秒,我洩氣了,變成一塊扁平的塑膠。

她隨手把我扔到垃圾桶裡,外出去了。

 

 

我在垃圾桶裡待了好久,被一大堆的垃圾擠壓,散發出難聞的惡臭。

直到垃圾桶滿了,垃圾袋被綁起來,我連著垃圾一起被丟進垃圾車裡,被載到垃圾掩埋場。

 

 

到處都是垃圾還有玩具的殘骸,大家都在哭泣著,發出悲鳴、哭訴著自己的悲慘遭遇。

 

「喔,有個破掉的小皮球,」一個中年的員工朝我走了過來,拎起軟趴趴的我。

 

「喂,你撿那個做什麼?」另一個年輕的員工搭著他的肩膀打量著我。

 

「拿回去補一補啊,可以給小孩玩。」他檢視著我。

 

會有人陪我玩嗎?表示我有人疼了?我小小高興了一下,期待他把我帶回家。

 

「你真著要給你的小孩玩這個垃圾啊?還不知道它被丟過來之前有沒有碰到什麼髒東西哩!」年輕的員工皺著眉頭,用帶著手套的手碰碰我。

 

「洗一洗就好啦!」他不以為意的回答。

 

年輕的員工接過我,把我轉了幾圈看著我肚子上的破洞,說:「咿!破那麼大洞你還要啊?要補也很難補吧!」

 

他看了一下我肚子上的洞,摸著腮幫子,嘆口氣道:「也是,還是算了,去撿別的好了。」

 

 

瞬間我跌落谷底。

 

「你真的要撿啊?我買幾件給你帶回家玩啦!」年輕的員工把我隨手一丟,跟著他走了。

 

 

我啜泣,聲音小到聽不見。

可是我正傷心地哭泣著。

 

 

「喵──」我抬頭,看見一隻花貓盯著我看,接著把我叼起來啃咬。

 

「好痛!好痛啊!」我大叫著,求牠饒了我,但牠聽不懂我說的話,用力撕扯著我。

 

 

「去!野貓給我滾!滾開!」一個經過的員工揮著夾子驅趕著牠,眼中盡是厭惡。

 

花貓叼著我靈活地跑出垃圾掩埋場,把我丟棄在另一個垃圾堆裡。

過了幾天,垃圾車把這堆垃圾清光,唯讀遺漏了我。

 

 

於是我躺在地上,任憑風吹雨打豔陽日曬,成了今天這個局面。

 

 

 

隨著風,我掉落到空地,被一群玩耍的孩子撿起來甩著玩。

 

一旁散落著一地的竹筷槍。

 

「嘿?」我難過地看著他們。「你們好嗎?」

 

那群孩子用我去拍打沙地,把我弄得渾身沙土。

 

「哼。」其中一把竹筷槍冷哼,說道:「你好呀,洩氣的臭皮囊!」

 

另一把搭腔道:「是呀!臭皮囊找我們有什麼事嗎?」

 

 

我心裡一陣絞痛。

 

「不,沒事……沒事……」我喪氣地答。

 

 

傍晚時分,孩子們拿著自己的竹筷槍紛紛散去,留我一人躺在沙地上。

 

晚風清冷,劃過街頭,彷彿切開了我的軀殼,把我僅存的靈魂帶走。

冷冰冰,靜悄悄。

 

我聽著孩子們歡樂的笑聲,想著被他們擁在懷裡的玩具有多麼幸福快樂。

我想起我的家人,那個年邁的木頭人和刻苦耐勞的女工玩具,我想著以前吵得是多麼的兇,分分合合,對彼此懷著恨,抱著愛。

我想到曾經有一次,他們吵著要永遠離開對方,那時我傷心了好久,但之後他們仍然沒有拋棄任何人。

 

眼淚又流了下來。

我哭著,頓時覺得悲傷絕望。

 

 

一群吵雜的國中生經過空地,嘰嘰喳喳的討論著課業。

 

「那是什麼?」其中一個人問。

 

「只不過就是垃圾!」另一個回答。

 

「走啦!走啦!」有人催促著大伙。

 

有一道人影晃到我面前,他對著其他人說道:「你們先走!我等會跟上去!」

 

「喂!你對垃圾有興趣,戀物癖不成?」語畢大家哄堂大笑,嘻嘻哈哈地緩緩離去。

 

 

他看著我,眼神十分溫柔,動作輕柔地捧起我,把我放進他的書包裡,跟上那一群人。

 

 

與大家分離後,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我拿出來,仔細的檢查著我,之後對我縫縫補補。

「呼!好了!」過了半晌,他捧著充滿補丁的我嘿嘿地笑著,但霎時臉色又沉了下來。「慘了!明天要考的全沒看啊!」他從床上跳了下來,抓著厚厚的參考書跳到書桌前埋首苦讀。

 

我笑了,肚子上用麥克筆歪歪扭扭畫的嘴笑的更開。

 

 

過了數天,他把我打氣,使我漸漸圓渾了起來。

縫補過的我無法像以前一樣灌滿氣,稍稍凹陷。

 

他看著我,把我拋上拋下,露出天真又溫柔的笑容。

 

 

 

看著他,我哭了,哭得比以前更兇。

多麼希望自己是個人類呀!若我是人類,一定有千言萬語想向他訴說。

 

 

淚,流乾了,感覺五味雜陳。

 

在我小小的心中充滿了感謝,卻又不知如何向他傾訴,我想告訴他我有多苦、有多麼害怕受人冷漠。

 

我想告訴他,他對我有多麼的重要。

我想告訴他,我不能沒有他。

我想告訴他,謝謝,謝謝你縫補了我,把我心中的那個缺口,也縫補了起來。

 

 

而同時,我還想告訴他,我愛他,深深地愛著他。

 

 

 

 

§

 

「吶,如果我是一只破掉的皮球,我知道如果我遇見了你,你一定會溫柔地把我捧起來,把我破的洞補起來,填滿我心中的缺口。同時,我希望,我對於你的重要性就像你對我,無可取代,但我也不強求,起碼,能在你身邊給你一點小小的快樂,我便心滿意足了……謝謝你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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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affeeHat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